情是甚麼

我主持過許多類型的葬禮，雖然有陪亡者家人落淚的時刻，但總不及今天的傷感。一位才三十來歲的姊妹，已有子女三人，當第一次婚姻失敗後，精神便出現失常的現象。她可以跪在聖堂祭台前長久不去，也會隨便找一個認識她的人訴上一兩個鐘頭的苦。知道她不幸際遇的人，也盡量遷就她。幾天前她失了踪，最後屍體在灣仔碼頭對開海面尋獲。是意外抑或自殺？真相大概永無人知。她的第一任丈夫和新近相識的女朋友都沒有參加葬禮……。

禮畢，我無意間聽到死者的妹妹向兩個較大的孩子說：「你媽媽已經死了，以後不准再咒駡她，知道嗎？」這個家庭背後的兩代恩怨，外人是無法了解的。男女相愛，願意許托終身，試問天下哪對有情人在結婚之初不是願意與配偶白首偕老的呢？但為什麼世界上竟出現了那麼多失敗和痛苦的婚姻生活？而最可惜的，是子女將從父母身上體驗到人生灰暗的一面。

情是甚麼？相信不是實驗科學可以提供答案的。去年我在美國渥崙市認識了一位十分英俊的香港青年，他的故事印證了愛情的魅力：他在港原已有份優厚的職業，也不愁沒有女孩子喜歡，却偏偏愛上一位離了婚的少婦，以旅遊身份跟她跑到美國來，躲在未來岳父大人的快餐店工作。或許懷疑主義者會說他可能另存居心，不過當時與他交談所得的印象，他起碼滿足於目前的生活。萬一兩人真的各懷鬼胎，那更加顯示出「情」可被利用的價值。

習慣與伴侶一起生活的人，如果因意見鬧翻，結果分道揚鑣，起初那段日子可真難受至極。我認識的幾位年青朋友，居然可以在兩三星期內消瘦十多二十磅，佷叫別人替他們擔心。有位男士告訴我，事變後的幾天，簡直茶飯不思，一想起她便要下淚；就算是大半年後的今日，早晨一覺醒來，回憶起和她相處的那段愉快日子，心情立刻變得沉重。情是甚麼？見仁見智，但大家都得承認，它可以改變人的一生。有人為情了斷生命，有人放棄原先的一切，更加有人從此不敢問津。我們沒有資格判斷這些為情而做出超越常理事情的人，只要不傷害他人，他們是應該受到尊重的。唯一感到無奈的，是世上一片痴心的人往往碰上視感情如穿時裝的伴侶。